写这些有什么用?还不如他能回来一趟,他……他是什么时候出门的?怎么恍惚记着已经写了许多信?
真娘眉头一锁,朝华便已知觉。
果然真娘回屋就翻信匣,匣子盛得满满当当,她从第一封开始数起,翻来翻去都只有这半年的。
三哥确实只错过她这一个生日。
冰心上前:“三爷的信刚才送到了,好几寸厚呢,我给搁到床桌上了。”
唐妈妈适时端上药,笑着哄道:“长寿面也吃过了,灯也放过了,这一日也够疲累的,夫人赶紧吃了药再看信罢。”
西间里堆满了娘家婆家分别送来的生辰礼物,有些都不没得来及拆开看。
真娘听到三哥又寄了新的信来,接过唐妈妈手中的药碗,嘴里还在嘟囔:“光写信有什么用?”
一口气把药喝尽了。
她回去洗漱换衣,钻进帐内,点灯看信。
容寅一直站在见山楼二楼窗后,见和心园的灯黯了,也跟着吹灭了见山楼内的灯。
唐妈妈眼看真娘歇下,跟在朝华身后,出了院门外说:“姑娘,夫人近来喝那药,不如以往好睡了。”
冰心玉壶每日都会看漏刻,记录真娘何时醒转。
“连日早醒么?”
“是啊,”唐妈妈又忧心又忍不住往好处想,“也许是夏日天热,所以就醒得早些。”
朝华沉吟:“请冰心玉壶继续盯着。”
要是连月如此,那便是净尘师太说的,药的效力越来越弱,还是得早些为人施针。
唐妈妈应声回去,甘棠这才上前:“姑娘,沈公子还在水阁边等着呢。”
朝华回到水阁边的堤岸上,每年真娘生辰,她都要亲手放三只金莲灯。
沈聿湖畔大柳树下等她,见她提裙过来,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小风灯,提到近前为她照明。
朝华掖裙跪地,燃香三支,又一盏一盏点亮了金莲灯。
双手将灯捧起,伏在水岸,将水灯远远推出去。
皓月当空,星河耿耿。
朝华直起身子,双手阖什,口唇微动:“第一本命灯当燃,佛光照耀无灾愆。一燃百病为之蠲,二燃寿命为之延,三燃福慧双双全,莲灯光并日月悬。”
她一句一句低声祝祷,等到金莲飘远,她方欲起身。
沈聿冲她伸出手来。朝华一只手按住裙角,另一只手递了过去,两人手掌互相紧攥,牢牢将她扶了起来。
水烟淡染,垂柳如丝,如珠幕般罩住二人身影。
“你今日说的,我很高兴。我要忙我的事,你亦要忙你的事。”二人交握着双手,掌心发烫。
朝华想将指尖从沈聿掌中抽出,却迟迟未有动作。
“沈聿,我们来日方长。”
沈聿坐船至清波门,爬长阶回书院时,心头还反复滚着那四个字,“来日方长”。
白日书院内见不着人,夜里却坐满了乘风纳凉学子们。学舍逼仄,二人间还疏阔些,四人和六人间又挤又汗味难散。
沈聿一路往上,同窗们俱都看见他手上提着一小坛酒,目如朗月华星般湛湛有光,口中不知在念什么。
人人互望一眼,都道沈聿真是用功,爬个台阶,还在背书。
朝华确是想全心忙自己的事,也确实不想再让沈聿再为她分心。
八月初一省闱,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十来日,若非沈聿是心志坚忍之人,端阳那天被内监问话,说不准便会动摇心神,影响考举。
朝华睡前饮了满满一杯青梅酿,不能再等,她要试针。
初伏羊汤
华枝春/怀愫
眨眼就进了六月, 暑气一日比一日更盛,白日里在西湖上行船热得好似在蒸人。
白天乌篷小舟, 彩金画舫俱都泊在岸边,湖面上要到落日时分才慢慢热闹起来,只有摆渡的撑摇儿不论晴雨黑白,都在湖面往来穿梭。
朝华越起越早,趁着太阳还未高升,水皮子还不发烫的时候坐船去往城郊庄宅。
此时吹进舱中的风还略带一丝凉意,芸苓耐不住热, 坐上船就热得只淌汗, 她擦着额上颈间的汗水道:“咱们几个还轮班换着跟出来, 只姑娘天天都没得歇, 这些日子人都清减了许多。”
每天天刚亮就出门, 天全黑了才回, 一来一回总要一个多时辰, 白天吃得又少,可不一日比一日瘦。
纪恒眼见如此,赶忙将庄宅后的小竹轩修葺出来, 添置竹榻竹桌, 悬青竹细帘, 让朝华正午时候能在这里养养精神。
庄宅中除了萧老大夫外, 还请了一位胡大夫每隔两日来出诊一回。
纪恒道:“胡大夫是余杭医署的大夫。”是现官, 也是现管, 就算他不来, 单送银子给他, 这笔买卖也是赚的。
大夫是请来了,病人着实难找。
如今庄宅里依旧只有芸娘、牛二嫂和哑娘三个病人。
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