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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场暴雨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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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人穿着一身藏蓝色西装,系着根暗条领带,寸长的鬓发,又黑又浓,一根根精神地竖着,仿佛一丛旺盛的野草艮茬,显得那张瘦长的脸上,骨骼更为清癯,棱角像山一样,凌厉地起伏着。

“郁哥来得真早。”

他见到郁昌,并不流露出多少惊讶,好像等候多时了似的,一双深凹的黢黑的眼,弯出一点客客气气的笑意,理了理衣襟,解开一粒过紧的纽扣,微微地佝下腰,使自己的身形,比对方略略地低上一截,抬起手来,做了个“请”的动作,迈步往安康宛走去。

——刘青云也在这里。

刘青云为什么会在这里?

刹那间,就好比超新星爆炸一般,一点明亮的火星,在郁昌的脑内,霎时成为燎原之势,滋滋地燃烧起来,冒出一股刺鼻的硫氧化物,蓝幽幽,诡谲谲,照亮了往日昏暗的角落。

无数个迹象首尾相连,串成一行行、一列列的符文,如同一截多出来的线头,轻轻一抽,便剥丝抽茧,一整只庞大的毛线团,咕噜咕噜地延展开来,歪歪扭扭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,摊成一副完整的、具有强烈暗示性的图画——

他的脸部肌肉,不由自主地痉挛一瞬,扯动嘴角,仿佛一个冷笑。

那对黑鸦鸦的睫毛,在一次无法自控的颤抖之后,又沉又冷地垂了下去,在暖黄的水晶吊灯照射下,于面颊的两侧,投下长长一簇参差的暗影,掩盖住仿佛浸着两柄冷芒芒匕首的眼睛。

好得很,一场鸿门宴,他讥讽地想。

眼前这个姓刘的,还真是有能耐,不知道什么时候,竟然抱上了一条廖远东的粗大腿,两人一唱一和,等肖主任一来,大概就要拿自己当炮灰,玩一出白帝城托孤的把戏,一步一步蚕食那些老客户,先在今天混个眼熟,方便日后无缝交接,像对待用完即扔的垃圾一样,把旧人一脚踹出去。

位处顶楼的安康宛,是利泰酒店里面,空间最大、采光最佳、陈设最好的一个包间,在正中央,摆设着一只巨大的椭圆形花梨木餐桌,光洁如蜡,几只流光溢彩的琉璃花瓶里,斜斜地卧着一捧捧枝叶娇嫩、沾着露水的奶黄色玫瑰。一圈康乃馨被精心地摆置在桌心,红白对称,花蕊簇拥着一柄扇形的银烛台,上面插了六只细细长长的香薰,静静地燃烧着,暗香氤氤氲氲,满室浮动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混合花果香。

北面的一扇阔大的落地窗,窗明几净,丝丝缕缕金线似的阳光,拂开两边绿绸的遮光帘,尽数滴落在赭红的绒布地毯上,涌起一股股上升的温暖的浪涛。俯瞰下去,车水马龙的街道、往来奔忙的行人、医院前方的人工湖喷泉,全都尽收眼底,不失须弥。一群群纷飞的迁徙候鸟,在春暖花开的季节,急切地向北而归,擦着玻璃窗的外沿,飞快地从近处掠走,映照着天际橘红的霞色,扑簌而过,在对面靠墙放置的桃花木书架,以及悬挂的寿菊图上,短暂地留下一斑斑纤巧浓黑的飞影。

宾客没来,主人也没来,好戏还还没开场,只剩两个可能很快就要为成为竞争关系的小角色,不尴不尬地坐在空荡荡的包间里,面色不显,暗流涌动,远远地分坐两旁,于一片沼泽般粘稠的寂静空气里,静默无言地盯着手机。
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郁昌背靠着那副姹紫嫣红的寿菊图,生生忍住了一声冷笑,将那只差点被盯出个洞来的黑壳手机,啪嗒一声反扣在桌面上,抬起眼睛,乜斜地盯着着对面仿佛老僧入定一般,坐在真皮沙发上不动如山的年轻人,在这场比拼耐性的竞赛中,首先掀翻了桌子。

“小刘,你就不想解释一下?”

而不吭一声的刘青云,仿佛就在等这句话似地,直起了身子,两条腿紧紧地并拢,慢慢腾腾地看过来,面上竟然浮现出一种无奈的神色,十分一言难尽似的,给那张青白的脸,都增添了几分人气。

“郁哥,我大概也知道,现在你的心里,到底在想什么……但是,确实不是那样,我跟你一样,都是被叫过来的。”

他捧起一只盛满茶水的青瓷茶杯,轻轻吁了口气,白色水汽袅袅蒸腾,扩散开来,仿佛乳白色的纱幔,隐隐约约地,将刘青云的面容遮罩起来,若隐若现,看不真切。

“其实,你就算让我现在把一切都讲清楚,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……再等等吧,等到那些人来了,他们想做什么,总会知道的。”

下午六点半,廖经理踏着晚霞的晖光,先给刘青云发了一条消息,匆匆地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上楼,把它珍而重之地放在书架的正中,嘱咐两人把东西看好,带着一脸兴奋的紧张神色,拭了拭额角的油汗,像一头嗅到肉味的鬣狗一样,如同来时一般,又急急地走了。

“郁哥。”

刘青云摁灭手机屏幕,长长地叹了口气,充斥着一股与廖经理如出一辙的兴奋,与隐隐埋藏的一种疲惫,站了起来,活动了一下四肢,浑身骨节咔咔作响,仿佛正在强行运作一台超负荷的机器:

“来吧,趁着还有一段时间,咱们再把场地布置布置。”

——接下来的二十分钟,在他口中的,所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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