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咯地笑着说,锁阳哥也会说笑了,哪里养人?到了镇里,就寒碜死了,哪里能跟镇上人比?锁阳说,反正你不比镇上的人差,也不比城里人差。叶叶听了自然高兴,就说,你又没有同城里人打过交道,怎么就知道我不比她们差?锁阳说,就凭你现在的样子,我就知道。玩笑了几句,锁阳就问你爹在不在?叶叶说,在哩,刚吃过饭,我爹在抽烟哩。你找他有事么?锁阳说,我爹病了,羊群散了,我爹也病倒了,他要来找你爹,动不了身,我想请你爹过去坐坐。叶叶说,你爹也真是,羊分了就分了,那是趋势,他有什么想不开的?锁阳说,就是,他们想的与我们不一样,把集体的事儿当成了命根子,集体垮了,他也跟着垮了。叶叶就悄悄说,我爹也一样,也像垮了,成天闷闷不乐。锁阳说,那我去看看他。说着就和叶叶一起来到了她家。

这些日子,老奎心里也很烦闷,从1958年走上人民公社的康庄大道,一直走了二十多年,一下子再回到土改后的日子里去,他怎么也想不通,怎么也接受不了。别人接受不了,想不通,可以骂,骂天,骂地,乱骂一通,也能解解气,可他不行,他是党员,又是村支书,不能当群众的尾巴,更不能发泄不满情绪。心里虽然想不通,可行动上还得执行,还得全盘考虑怎么把土地、牲口、农具公平合理的分给群众。眼看着集体的财产就这样被分光了,他的心就像刀子剜的一样疼。而这种疼,还必须窝在心里,窝得久了,就难受,就闷得慌。晚上睡下,彻夜不寐。睡不着,就长吁短叹。叶叶妈也知道自家的爷们为啥睡不着,有时,就宽慰说,你愁啥呢?天掉下来有大个子撑着哩,你想那么多做甚?老奎说,由不得人呀,想着不想它,一闭上眼,就又想。我们打土豪、分田地,分的是地主土豪的地,现在分的是集体的地。走了几十年的人民公社,绕了一个圈子,又走到了原来的路上去了,怎么想也想不通。叶叶妈说,看把你惆怅得,那是国家领导想的事,你想也是白想,安生睡你的觉吧。老奎觉得也是,我一个苕农民,上头咋说,我就咋走算了,别人能过去,我照样也能过去,想那么多干啥?虽这样安慰着,还是睡不着,人就一天比一天憔悴了。当锁阳说到他爹病倒了,想找他动不了身时,心里一拧,就收起烟锅出了门。

这些天,他一直忙活着村里的事,本想过去看看胡老大,却没有空儿去,听锁阳说他病了,心里真有点愧疚,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去。他知道胡老大的病根在哪里,胡老大的病与他的病都在心上,心上绾了结,一时解不开,闷得久了,就会闷出病来。锁阳带他进了家门,见胡老大还在炕上闷头睡着,就说:“老大,听说你病了,我来看看你,那么刚强的身子,咋就病倒了?”

胡老大听到老奎来了,就从炕上爬起身来,微微启开眼,那双被风沙眯小的老眼里,汪满了稠乎乎的眼屎。胡老大嗫嚅了几下,才说:“支书,我的羊啊!”只说了这么一句,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。

老奎的心里一热,鼻子禁不住一阵发酸。他握起胡老大的手,轻轻摇了几摇说:“我知道你疼你的羊,你把羊当成了你的命根子。可那羊,分了下去,照样好端端的,你想它们,它们想你么?”

胡老大说:“支书,羊群散了,土地分了,我活人的心都没有了。我们搞了几十年社会主义建设,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啊,一想起这些,我活人的心思都没有了。要不是还有两个娃,我真的不想活了,难怅的,活啥了,没心劲活了。”

老奎听了,鼻子越发地酸了起来。胡老大是他一手树起来的农业学大寨的典型,也是他值得依赖的人,他完全可以理解这个朴实的放羊人的内心世界,他心底无私,一心为公,把村里的羊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。可他,现在真是钻进了死牛角尖,他就宽慰他说:“你这老倒灶,活苕了,真是活苕了,这是政策,你还能与政策对抗?想得通也得想通,想不通也得想通。这些天,我也很难受,当年,我们带头轰轰烈烈地搞互助组,搞高级社,最后走上了人民公社的康庄大道,走了二十多年,现在突然一调头,又走上原来的路,谁不难受?走了几十年的集体化道路,搞到这个程度不容易啊。可现在,说分就分了,啥也完蛋了,难道我心里不难受?可难受归难受,执行还得执行,相信党中央也是为了咱好,党有党的安排,要是这样分下去,越走越穷,党中央还得恢复原来的那一套,你和我生闷气不是白生?现在想不通,以后慢慢会想通的。”没想到老奎在宽慰别人的时候,也在宽慰自己,说出了这些,他仿佛也想开了许多,觉得天地开阔了许多,心情也畅快了许多。

胡老大听了这番话后,心里也顺畅了许多,就说:“经你这么一说,堵在我壳囊里的那些乱麻一样的东西也渐渐地化了,好受多了。”

老奎说:“化了就好,该吃还得吃,该喝还得喝,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。”

胡老大说:“支书,我看你的眼窝也塌了,你也得注意身子,别累坏了身子。”

老奎就笑着说:“也和你一样,心里有个结儿,慢慢解开了,就会好的。”

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唠扯了一阵,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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