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害,还顽固地刻在了心里的,无论时间多么久远,伤痛亦然残留着。他虽然把这些痛苦深深地掩埋在了心底,有时,稍不留神,一旦触摸到了,就会提起箩儿斗动弹,扯起伤筋带骨的痛。因为在那些伤痛中,埋藏着一个年轻的生命,埋藏着他深爱着的女儿叶叶。

此刻,又一次不经意地碰到了这些伤痛。脑海里仿佛又一次浮现出了杨二宝盛气凌人的样子。乡场上,为化肥的事儿,他恨不得将他吞了;黑夜里,田大脚指桑骂槐,把他们全家都骂了个够。现在想起来,他的心还在隐隐地作痛。人啊,为什么会这样呢?那个时候,他们也许没有想到会有今天,更没有想到赫赫有名的杨百万会成了负债累累的穷光蛋,要是知道会有今天,他们还会那样张狂吗?真是世事难料,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。人什么都可以不怕,就怕没有一个早知道,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,谅他也不会那么嚣张。罢了,罢了,过去的就过去了,陈谷子烂芝麻的,想这些也没用,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顺,还是不去想的好。各走各的路,各活各的人,管他的妈妈嫁给谁,不管他,管那么多做啥!

开顺听了,轻轻地哦了一声说,原来是这样呀。心里却在想,如果从扶持乡镇企业的角度出发,协调一下问题也不大,况且,天旺的厂子也有良好的银行信誉度,也有一定的偿还力,这都是很好的说服理由。问题的关键是,这不仅仅是天旺的事,是他承担了他爹杨二宝的债务。一想起杨二宝这个人,在他印象中总是那么不舒服。他当然不会忘记杨二宝和大脚婶对爹妈的恶语中伤。他甚至每每想起爹妈曾受到的屈辱,想起姐姐的含冤而死,也曾心头滴血,也曾愤愤不平。但是,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,毕竟是党的干部,他只能把这种不平强压在心里,不会外露在脸上,更不会说出口。现在,无论他们是通过何种渠道,求到了他,他就觉得有责任帮助他们走出困境,这不仅是为天旺解决了难题,也给村里办了一件好事。可是,一考虑父母的情绪,他就想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他的父母,从而给爹妈找回一些心理上的平衡,找回一些安慰。作为儿子,他相信他的父母会通情达理的。如果父母真的有什么思想疙瘩,他再慢慢往通里做。

想到这里,开顺便说,爹、妈,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。虽然我们下一代之间没有什么隔阂,我与天旺小的时候关系也很好,到后来我们长大了,懂事了,面子上也能过得去。但是,我知道,你们老一代之间的积怨很深,过去的事,也给你们的心灵上造成了很大的伤害。作为儿子,知道了那些事后,也很难过,但是,又帮不了什么忙。现在,他们家出了事,求到我们了,我只能尊重你们二位老人的意见,你们说咋办就咋办。

老奎自然明白儿子的用意。开顺是想让我出一口气,出一口憋了几十年的气。他为此而深深地感动,为儿子开顺的孝顺而感动。但是,当他拥有了这个权力以后,有了完全可以决定杨家命运的关键时刻,他却犹豫了。他不觉想起了他和杨二宝在胡老大坟头上那一幕——“我们都老了。”

“胡老大死了,说不准哪天也就轮上我们了。”

“支书,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。但是,总是没有机会向你说。今天,我就当着胡老大的面,向你……赔个情,道个歉。”

是的,我们都老了。我们都会死,迟早都会死的。但是,年轻人还要活,还要好好地活。他不觉想起了天旺,那个为了自己的女儿,与家里决裂的小伙子,见了他,总是满脸的歉疚,客客气气地叫一声“奎叔!”也正是这位年轻人,在村子第一个办起了食品厂,解决了红沙窝村的一部分闲散劳动力,也拉动了红沙窝村的农产品的生产。他,他们,才是红沙窝村的希望,是红沙窝村的未来。

老奎突然地感到了抉择的艰难。儿子呀,你给老子给了一个出气的机会,让我找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与平衡,却也给了我一个重新认识社会,审视人生的机会。你得让我好好想一想,再认真好好想一想。

老奎还没有来得及回答,开顺妈却发话了:“儿呀,要是天旺的事,你能帮上忙的话,帮一帮也行。这娃不错,人老实,厚道,每次见了我,都乐呵呵的,对咱亲着哩。可就是,这事儿不完全是天旺的,说来说去,还是杨二宝的那一屁股的债。村里所有人的忙,我们都可以帮,就是不能再给杨二宝那种人帮忙了。早些年,他和田大脚一唱一和,差点没把你爹气死。一提这两个人,我的心里就堵得慌。树怕伤根,人怕伤心,我们的好心,都被他们当成了驴肝肺了。”

老奎一边抽着烟,一边听着。脑海里突然地犹豫了一下,犹豫过后,眼前又一次出现了在胡老大坟头前的场景,杨二宝的话不多,却也给了他深深的震撼。尤其是他的那双眼里,盛满了悔恨、失落和看破一切的苍白。老伴儿说完了,他才收起烟锅,对开顺说:“开顺,爹问你,给他们办这件事,违犯不违犯党的政策?”

开顺说:“这是协商解决的事,不违犯政策。”

老奎又问:“协商解决的难度大不大?”

开顺说:“也不会太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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